如果中国在2030年成为全球第一大经济体,那么届时中国完成整个社会体制改革的难度,将远远大于GDP增长的难度。未来10多年大规模不确定性,是建立在历史所形成的制度安排之上的,对此我们一定要有非常清醒的认识。
政府跟有产阶级的关系,两千年来一直没有想好怎么处理
有三类人能被称为精英:有力量的人、有思想的人和有产者。对于政府来说,把这三类人管住就能把这个国家管住了,也就是说要处理好同社会精英之间的关系。
中国是全世界最早成为平民社会的国家,我们不是今天没有贵族精神,而是从秦朝以后就没有贵族精神了,因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嘛。说这句话的前提,就是要为那些能够成为王侯将相的人开辟一条通道,让穷小子能迅速成为社会的精英,这个就是制度安排。
政府通过军爵制,跟孔武有力的人达成一致,你能够为国家出力,就给你打开升迁通道。又通过科举制,跟有知识的人达成了一致。但是一两千年来,政权从来没有想出办法怎么折腾在座的各位,怎么处理跟有产者的关系。
企业家与政府之间缺乏契约,是未来中国一个特别大的不确定性
在2010年的时候,胡润在中国做过一个调查,他问胡润富豪榜上的人:你有没有移民的倾向?中国排名前2000位的富豪,70%的人说有移民倾向,25%实际已经移民了。
我们看历史上其他国家,一个国家的有产者发生大规模移民的原因就两种:发生战争和发生激烈的宗教冲突。中国这两者都没有,反而还有高速的经济增长和良好的未来预期。
那为什么要移民?因为你觉得你的钱不安全,隐约觉得没有人来保护你的财富安全,甚至中国今天有一些顶级企业家在全国两会等公开场合说:我随时准备把企业捐给国家。他为什么要公开讲这样的话?说明没有安全感。没有安全感的原因就是政权和企业家之间没有达成一种契约,这个是中国未来经济发展中一个特别大的不确定性。
历代经济变革都逃不出这两句话
观察2000多年的经济变革史,会发现一直有一个周期,逃不开邓小平讲的两句话:发展是硬道理、稳定压倒一切。中国经济长期以来在这两句话之间摇摆,然后就出现了各个经济利益集团变形。
当民间和地方政府发展得很好的时候,会对中央政府造成强大的压迫,要求你分权和变革,这个时候中央政府再对有产者和地方政府进行反制,从而导致萎缩;经济萎缩的时候统治者又提出来需要发展经济。所以就一直在摇摆,这是2000多年来发展和稳定的规律。
“唯官山海可为耳”
齐桓公想征税弄点钱花,管仲说不能干,你一征税老百姓造反,你要想办法取之于无形,使人不怒。那怎么可能呢?管仲说可以的,只有一个办法,“唯官山海可为耳”。山里面有铁,海里面有盐。铁是最最基础的生产资料,盐是最最基础的生活资料,你把这两项管制起来加价,就等于给全国加税,但人民却没感觉。所以叫“唯官山海可为耳”,从这7个字开始,中国就有一个东西叫“国有经济”。
马克思在《资本论》中说:国家意志在经济上的体现就是税收,国家是一个暴力机器,通过暴力的方式捍卫各位的生命和财产安全,而你们向我交税,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,黑社会和国家的运转机制是一样的。在西方历史上长期以来税收是国家的唯一收入,但是中国从管仲先生开始,这个国家就跟西方不一样了,我们不但有税收,还有专营收入。
国与民、民与国争利是未来经济改革绕不开的问题
自管仲以来形成的、中央财政拥有税务收入加上专营性收入的制度性安排,在今天会遭受巨大的挑战。
在座各位企业家朋友们、做生意的朋友们,你们的生意发展到一定阶段以后,往往会出现一个名词叫“与国争利”。而在别的国家,国家不直接进入到产业经济领域,自然没有专营收入。国与民、民与国争利是绕不开的问题,这个问题不解决,中国成为一个完全的市场经济国家的探索时间就会非常非常地漫长。
所以在某一种意义上,如果中国在2030年成为全球第一大经济体,那么届时中国完成整个社会体制改革的难度,将远远大于GDP增长的难度。未来10多年大规模不确定性,是建立在历史所形成的制度安排之上的,对此我们一定要有非常清醒的认识,悲观没有意义,乐观也没有意义。
对中国的信心来自于对自己的信心
中国未来很多的矛盾不是发展的矛盾,而是贫富悬殊的矛盾。
这些年很多人赚到钱,马云赚钱我们不羡慕,但是讨厌那个叫马云的住你隔壁。这就是未来10年我们将面临的“三高困境”:高成长、高通胀、高失衡。
解决这个问题,需要从中央政府开始,到知识阶层,再到企业家阶层,在某一些问题上达成一些共识,建设性地、理性地来推动国家的进步。有的时候我们还要通过一些方式让自己的身体和心理更健康,比如现在这样的学习和交流,从而也让自己的企业和家庭更健康,而这是个慢慢的改造过程,让时间换空间大过程。
这个是中国经济的未来。所以说面向一个伟大的不确定性的时代,“我们对中国的信心始终来自于对自己的信心”。